莫堪与回首

前尘如梦  chapter 3

章节字数：2860  更新时间：16-03-20 00:37

    在垂拱殿里，和靖帝纪衍正批阅着奏折，年轻的皇帝神色专注，俊秀儒雅的脸庞如一卷画，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比起他乾坤独断、多疑猜忌的父亲，和靖帝要温文尔雅得多。他十八岁即位，为政中庸勤勉，广开言路对臣子的进言能从谏如流，在后宫中也无甚偏宠，雨露均沾，对待子女亦是一视同仁，几乎达到了所有文臣清流的期待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和靖帝的眼睛弯了弯，嘴角轻轻地扬起，因为心情好，对于臣子的上书几乎没有不予以允准的，总是草草看上两眼，便提笔写下一个“准”字搁在一边，下一本也是如此。

    可以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他又拿起一本奏折看了两眼，神色不由变了变。

    这是一本催请册封皇子的奏折，上书的一名叫做赵时先的礼部侍郎。

    ‘分封皇子是假，册立太子才是真吧。’饶是和靖帝脾性极好，也耐不着有些臣子们变着法儿催他立太子，不由动了怒火，‘催着立太子到底是想干什么？朕还没死呢！大哥短命，三哥也英年早逝，他们是不是觉得朕也是要早死，急着挣一个从龙之功！‘

    他越想越气，踱步越来越快，最后一脚踹翻了香炉，典雅精致的青铜香炉骨碌碌滚下台阶，熏香散了满地，无人敢上前收拾。

    他性子温和文雅，一向很少发脾气，正因如此，当他今日动了肝火，满殿内侍才更加害怕，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枪口。

    好在没多久泽国长公主遣人来请和靖帝过宫一叙，和靖帝一向给姐姐面子，当即收敛了怒气，弹了弹衣袖，也不叫肩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呦，火气这么大，谁惹着阿绥了？”挑了挑黛眉，泽国长公主泡好了一杯菊花茶递给了和靖帝，“来，消消火气。”

    和靖帝伸手接过茶杯，往嘴里灌了一口，心中的烦躁压下了不少，却依旧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泽国长公主眉眼含笑，眸光流转，“我今日见到了一位罕见的绝代佳人，生得天姿国色，且饱读诗书，妙解音律，阿绥可要见见？”她是长公主，又与和靖帝关系亲近，不少豪富人家想要女自家女儿入宫都是走她的门路，这些年来，她为和靖帝引荐的美人有数十名之多。

    见和靖帝没有反对，泽国长公主轻轻抚掌一击，一名女子由两名女官引着由从偏殿中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着月牙色深衣，腰间系着淡紫色的宫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及腰长发用一支木兰玉簪松松挽起，披散在肩后。单从婀娜的身姿来看，便可预料到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此时和靖帝心底倒当真升起几分期待，兴味地看着女子轻移莲步姗姗而来，仿佛有一股清幽的体香攀附上鼻尖，让和靖帝心神一凛。

    美人缓缓下拜，轻垂螓首，一时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截天鹅般洁白优美的脖颈，“臣女见过圣上。”

    她的声音如淙淙流水般空灵清澈，透露出不谙世事的纯净。

    和靖帝捏紧了已经空掉的茶杯，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子的后背，脸上透露出期待的神色。

    “来，阿恬，抬起头，”泽国长公主笑吟吟道，“让圣上好好看看你。”她欣赏着指上鲜红的的蔻丹，语带双关道，“甄家有好女，阿绥可要看仔细了。”

    “诺。”名唤甄恬的女子在和靖帝的期待下缓缓抬起了头，青丝向两侧滑散，露出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庞。

    “阿恬？”看到那张脸，阅人无数的和靖帝也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唤出她的名字，错愕震惊之后，他的眼神变得炽热无比，脸上写满了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多谢阿姊，多谢阿姊，为我寻得如此佳人，如此，佳人。”

    他如此模样让泽国长公主失神片刻，她这个幼弟打小性子温和宁静，自从十五岁被立为太子，性格更是日益沉稳老练，鲜少有失态的时候，没成想今日倒是又见到了。

    ****

    傍晚时分，和靖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含寿宫，他是一个人离开的，回到福宁宫后当即御笔亲书写下一道圣旨，册封归德将军之妹甄氏为昭仪，择日入宫，居未央殿。

    圣旨传出后，宛如在湖中投下一枚石子，湖面的平静被打破，泛起的涟漪一层层扩散开来。

    不论后宫妃妾如何，郭皇后闻旨后倒是神色平静冷漠，“本宫知道了。”她朝传旨的内侍微微颔首，“有劳公公了。”不消刻意吩咐，心腹宫女在送人出殿的时候便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主子，圣上怎会突然下了这样的旨？”等到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替郭皇后按摩鬓角的宫女才轻言细语的询问。

    郭皇后倚在贵妃榻上，红唇半勾，似笑非笑，“那可得去问问咱们的长公主殿下了。”她口中的长公主无疑是指和靖帝的同胞姐姐泽国长公主，“宫中的妃妾，勿论位分高低，凡是得过宠幸的，哪个不是和泽国有‘交情’！”

    没有妻室喜欢别人给丈夫张罗美女，姑嫜“长者赐不敢辞”，心有不满也不能宣之于口，可丈夫的姐姐隔三差五送美入宫，便有些难以忍受了。和靖帝宫中除了有一后三夫人，还有六嫔数御诸美人，满宫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美人，比起始皇帝的阿房宫也是不相差的。而这大都是泽国长公主的功劳，单单这一点就足以让郭皇后对泽国长公主很有怨言。

    “随他去吧，爱封什么封什么，”郭皇后看似浑不在意的说道，却捏紧了团扇，“反正我有三子一女，只要子乔当了太子，什么都无所谓。”

    她有四个孩子，长子怀谦已经进学，聪明贵重，很得太傅的赞赏，只要品行不出错，再加上母家的权势，只要圣上肯立太子，那就一定是她的怀谦。郭皇后从来都这么肯定，不仅是她，还有许多人人和她一样，甚至连大部分皇子的母妃也这样认为，唯一不服气想要为自己儿子争一争的，便是皇长子和皇次子的生母林贤妃了。

    “只恨圣上亲历了隐太子谋反之事，不肯轻易册立太子。还有林氏，亦是可恶。”郭皇后捏着象牙扇柄，颇是气恼和无奈。或许是当初隐太子纪衍纬谋反之事给年少的和靖帝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在嫡长子诞生后，他以各种理由搪塞朝臣请立储君的上奏，拖延着迟迟不肯册立太子。由此让林贤妃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正当郭皇后暗自咬牙的时候，一阵轻快熟悉的脚步声，伴着男童请清脆悦耳的欢笑由远及近，在仁明殿如此自在的孩子，必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无疑。

    听到那声音，郭从欣当即换上一副温柔慈爱的表情，一抬头便看见七岁的四皇子牵着五岁的六皇子走了进来，兄弟俩生得十分相似，相差无两的精致小脸上的神情，四皇子是严肃端庄，六皇子却是快活自在。

    一双金童般的兄弟向母亲行礼问安后，六皇子欢呼着扑向母亲，四皇子则端着大孩子的架子，步履平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母后，”他开口唤道，神色一如既往地郑重端庄，“方才天越下约贴请儿今夜与他联床夜话，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闻言，郭皇后眉间浮上郁色，搂着六皇子的手臂收束了几分，六皇子有些不舒服，皱着眉头扭了扭身子，郭皇后安抚似的抚了抚他的发髻，对长子说道，“都随你。”

    她虽对泽国长公主屡屡荐美有成见，却也知道，比起他朝倚仗皇帝恩信，动辄插手干预储君的长公主们，如今的泽国